根據該實驗室科研團隊的介紹,實驗室的研究方向是開展激光照明的應用技術研究,目標是推動激光成為下一代照明的新光源。這背后,是一個萬億級新興市場。
硬幣的另一面。深圳依靠企業推動和產學研制度創新,充分享受到科技產業化帶來的創新紅利,但隨著企業對技術的需求逐漸向創新鏈上游傳遞,缺乏大院大所和重大基礎研究設施的深圳,面臨著基礎創新能力的后勁不足。這顯然與深圳力圖打造全球產業創新中心的目標不符。因此,深圳不斷嘗試科技創新模式,從以華為、華大基因等為代表的企業自主創新到引進名校共建研究院,再到政府主導建設基礎研究中心,一再拓寬的科研制度邊界,正是深圳引領全國新一輪科創大潮的源動力所在。
“研究院在緊張的建設當中,明天要飛去美國組建科研團隊。”2月28日接受時代周報記者采訪時,深圳格拉布斯研究院執行院長張緒穆顯得匆忙。這所成立于2016年10月的研究院,由南方科技大學與諾貝爾化學獎得主、美國加州理工學院化學系教授羅伯特·格拉布斯合辦,將重點圍繞新醫藥、新材料、新能源三大領域,開展基礎科學研究和產業化,也是深圳第一間諾獎實驗室。
重新認識“中國制造”
2013年春天,美國拉斯維加斯一家小酒館里,深圳光峰光電創始人李屹與中村修二展開了一場談話。
兩人從人類光明的進化史聊起,從煤油燈到電燈,從日光燈到LED。“激光在顯示里的運用,只是照明的一部分而已。”中村修二認為,LED技術受制于其發光效率的物理極限,未來將最終被激光取代。
這場談話最終將中村修二帶到了深圳。但當時,中村修二從未想過來中國從事這項技術研發,原因主要是對中國科研環境的擔憂。
三年后,中村修二首度造訪深圳。根據當地媒體的報道,這次深圳之行,中村修二不僅參觀了李屹創辦的光峰光電技術有限公司,還得到了深圳市政府官員的熱情接待。
在光峰光電,中村修二驚喜地看到自己發明的藍色激光,實現了在激光投影機、數字院線、激光電視、大屏拼接多個領域的應用。更重要的是,此行使他重新認識了“中國制造”。“我買過很多中國制造的產品。和我以前了解的不同,現在的中國制造已經有了高質量的制造和原創性技術的創新。”中村修二當時如此感嘆道。
這位諾獎得主,1993年在日本日亞化工工作期間發明了高亮度藍光LED,使這家小企業一舉成為全球最大的LED半導體生產商。因為開啟了LED代替白熾燈的照明革命,他也被稱為“21世紀的愛迪生”和“藍光之父”。
但LED受限于發光效率的物理極限,始終難以避免高耗能。隨著技術天花板的到來,近年LED在經歷過短暫爆發期后,尚未實現普及便遭遇產能過剩,激光照明的產業前景則被看好。
“激光照明的效率是LED的上千倍。一個50盞LED燈照亮的會議室,用激光照明的話,只需要1盞燈,整棟大樓的照明也只需要一個激光發射器。”2016年10月,當時任廣東省委副書記、深圳市委書記馬興瑞詢問激光照明的節能原理時,中村修二舉了一個例子。
事實上,一些汽車生產商已開始將激光照明應用在汽車大燈上。2011年,寶馬宣布將在2-3年內將激光照明技術全面普及到量產車上,并率先推出裝備了激光大燈的量產車i8。
在深圳,2015年LED照明產業規模突破500億元,不僅是全國最大的LED照明產業基地,也是國內重要的激光產業聚集地。“周圍圍繞著近4000億元的照明產業市場。”中村修二如此判斷。
組建十所諾獎科學家實驗室
中村修二三次造訪深圳,三次得到馬興瑞與時任深圳市市長許勤的接見。來自當地政府的重視是實驗室最終落地的重要原因。
2016年2月第一次會面時,馬興瑞表示,深圳將加大在新型研究機構設立、人才引進、研發資金投入等方面的支持力度,鼓勵和支持包括激光產業在內的戰略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發展。之后,為推動該項目加快落地,深圳市南山區和深圳市科創委成立專項工作小組。
10月的座談中,馬興瑞、許勤再次表態,深圳市委、市政府積極支持中村修二教授率領團隊來深創建激光照明技術研究及成果轉化平臺,希望該團隊充分發揮自身優勢,推動深圳激光照明產業做大做強。之后,該項目被納入2017年深圳市重大項目目錄;2016年12月13日,馬興瑞為中村修二頒發聘書,實驗室揭牌成立。
這種重視與深圳近年增強源頭創新能力、布局產業鏈上游創新的舉措有關。
一個事實是,過去十年,深圳迸發出強勁的創新活力。2016年,深圳高新技術產業總值19222.06億元,同比增長11.13%。但由于基礎研究能力薄弱,在未來的科技競賽中,深圳將面臨后勁不足的問題。
為改變這一局面,深圳在“十三五”規劃綱要中,特別強調“增強源頭創新能力”。組建10所諾獎科學家實驗室,則被寫入2017年政府工作報告。
根據時代周報記者不完全統計,2016年,深圳市市長許勤超過10次會見國際頂尖的科研人才。除中村修二以外,這份名單還包括格拉布斯、1997年諾貝爾獎得主朱棣文、數學家丘成桐等。
制度再破冰
由外國人擔任科研機構的法定代表人,在中國并無先例可循。深圳市政府最后決定成立深圳市中光工業技術研究院,和中村修二激光照明實驗室實行一套人馬、兩塊牌子,由李屹擔任研究院院長,中村修二則擔任實驗室主任。
但民辦非企業性質帶來的問題,卻不太容易解決。
“格拉布斯研究院掛靠南方科技大學,參照校級實體科研機構進行管理。中村修二實驗室則屬民辦非企業性質,按照相關規定應由民政部門管理,由此帶來的問題是,政府在提供科研經費時缺乏相應的審批渠道和管理制度。”中村修二實驗室綜合管理部部長李一飛告訴時代周報記者。
中村修二實驗室主要借鑒臺灣工業研究院模式—1973年成立的臺灣工業研究院,以非營利財團法人的身份從事應用性科技研究,填補了多項技術空白。得益于這一身份,該研究院在成立初期就獲得了充足而穩定的經費補貼。
“這種模式可以借鑒,卻難以復制”,李一飛稱,“中國大陸法律上沒有財團法人的概念。與之性質較接近的,是民辦非企業性質的研究院”。受制于有關管理制度,此類研究院多不開展基礎研究,只通過科技成果轉化推廣來獲得收入。
在長期專注LED應用研究的廣東工業大學物理與光電工程學院副院長蘇成悅看來,該實驗室從事的激光照明技術研究的市場前景廣闊,但科研的時間成本和資金成本巨大,如果要兼顧民間組織的靈活性和來自政府的充足經費支持,需要政府在現有基礎上創新管理模式。
“用兩個詞形容中村修二實驗室的定位。一個是產業母港,一個是制度破‘冰’。”李一飛說,不管在項目啟動期能否得到政府的資金支持,這間諾獎科學家實驗室,都將開展一次在顛覆性產業上源頭創新的破冰嘗試。
轉載請注明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