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說:中科院上海光機所薄膜光學實驗室主任 朱美萍 采訪對象供圖(下同)
“中國的激光薄膜技術落后美國十年。”2006年,在一次國際學術會議上,朱美萍聽到了這樣輕蔑、可在當時卻無力反駁的評價。那一刻,她被深深觸動,也下定決心要以青春相許祖國的激光薄膜事業,不僅要打破西方的技術封鎖,更要實現反超。
她和團隊做到了——在去年9月的激光薄膜國際競賽中,中國科學院上海光學精密機械研究所薄膜光學實驗室提交的樣品,以高出第二名20%的絕對優勢,斬獲世界第一。那一刻的激動與興奮,朱美萍終身難忘。
在五四運動百年之際,朱美萍被評選為上海市青年五四獎章標兵。身為實驗室主任的她許下新愿:研制更強的激光薄膜,為能在實驗室里創造太陽能量的最強光裝置的建設,繼續奮斗。
艱難起步劍指最強薄膜
薄膜是世界上最強光——激光裝置的“血管”。它是唯一能迫使只知道直線前行的強激光按照人類的想法改變方向的獨門元件。盡管在裝置中不起眼,但小小的薄膜需要抵擋住強激光的“攻擊”,并將它們完整護送到目標點。
要知道,激光薄膜由于研制難度極大,一米尺寸激光薄膜對厚度控制的要求,相當于從上海飛往北京的航程內,飛機顛簸上下不能超過2毫米!“西方對我國禁運大于500毫米的高性能激光薄膜元件。”朱美萍研究員告訴記者。然而,高功率激光薄膜是構成激光聚變裝置、超強超短激光等強激光系統不可或缺的元件。
從2003年在上海光機所攻讀研究生起,朱美萍就在做一件事——研發最強激光薄膜。她還記得自己科研起步時的艱辛:對薄膜厚度的監控需要人工完成,不僅難以達到指標,挑選“合格品”更像是大海撈針。那會兒,鍍膜一次需要十多個小時,經常要從早干到晚,朱美萍還抽空自學了難度不低的VC編程。“有段時間,我做夢都會夢見鍍膜時發出的亮眼光斑。”朱美萍回憶。
有一回,項目已快到驗收階段,朱美萍卻發起了高燒,連著好幾天都超過39攝氏度,后來更是轉成了肺炎,可她瞞著實驗室成員,每天大清早吊完針就一頭扎進實驗室,直到項目順利完成……
斬獲冠軍贏得國際尊重
朱美萍和實驗室的每一個人都清楚,技術落后,想要縮短差距,就必須和時間賽跑。加班到深夜已是家常便飯,科研團隊要根據當天的實驗結果,分析制定第二天的技術方案。
要打破封鎖,擺在團隊面前的挑戰可不小:高性能激光薄膜技術是一項復雜的系統工程,涉及多個交叉學科,既要考慮薄膜設計與制備,也要關注原材料和元件的檢測,而激光與薄膜態材料相互作用也需要研究人員花心思。
十年磨一劍的征程中,團隊提出了激光“預植”缺陷方法和缺陷“縫合”修復技術,創新應用了多層膜漸變界面技術,突破性提升了薄膜元件的激光損傷閾值,2012年來三次參加美國勞倫斯利弗莫爾國家實驗室組織的國際競賽,均取得了冠軍。“2008年首次參賽,我們只是中游水平。2012年和2013年,我們都是以微弱優勢險勝。”朱美萍介紹,“去年,我們以比第二名高出20%的優勢領先,終于實現了我國高功率激光薄膜技術從跟跑到領跑的跨越。”
讓朱美萍揚眉吐氣的,是與國際同行“再見面”時獲得的點贊:中國人進步真是太大了!團隊研制的激光薄膜還出口俄羅斯和以色列等國家,在打破禁運的同時,開始占領國際市場。
期待突破更多“卡脖子”難題
這是一支完全由祖國自主培養的團隊,幾代薄膜人“敢做驚天動地事,甘做默默無聞人”。自上世紀60年代建所以來,上海光機所建立了從材料到器件的完備高功率固體激光技術支撐體系,具有領先的大型固體激光驅動器總體技術與研制能力。
“保障國家重大需求始終是我們實驗室的使命。”朱美萍告訴記者,“我們一方面注重對本土優秀青年科技人才的培養,同時也會從國際上引進技術高端人才,讓實驗室整體水平再上一層樓。”對于兄弟實驗室和院所的支持,朱美萍也心懷感激。“薄膜的技術需求來源于應用方,沒有激光技術發展對我們的牽引,我們不可能有如此大的發展。”
在朱美萍心中,也有一份愧疚。由于工作繁忙,年幼的女兒經常只能一個人留在辦公室,累了就在過道的躺椅里休息,吃飯也往往是外賣或在路邊的餛飩店簡單對付。有一次,女兒指著肚子對她說:“媽媽,我這里餓得疼。”那一刻,朱美萍的眼睛濕潤了,“我不是一個稱職的媽媽,我取得的成績里,有女兒的一份!”
獲得上海市青年五四獎章標兵,對朱美萍來說,是一個新的起點。“我和團隊會繼續往前走,力爭突破更多‘卡脖子’難關,依托上海科創,研制更強的激光薄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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