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創新是科技工作者的天職”王大珩學術思想

討論會上的發言

          周立偉

2011年9月15日

王大珩先生自1948年從英國回到祖國后，親身參與并見證了中

國的科學事業從起步、探索到蓬勃發展的艱難和光輝的歷程。他的一

生為我國光學工程事業、光學儀器、計量科學和國防光學的發展做出

了杰出貢獻，而且對國家科技戰略決策發揮了積極作用。大珩先生從事科學技術活動的領域很廣，方式多樣，在很多領域都有他自己獨特的貢獻。他既能密切結合實際，充分發揮自己的智慧和能力進行科學研究，又能以高瞻遠矚的眼光向國家提出重大的科學發展建議。作為一個科學專門家、科學組織家和戰略科學家，大珩先生在振興祖國科學技術的宏偉事業中走過了六十余年奮進的道路。他的學術思想和科學精神，他對我國光學等科技事業的貢獻，他對科技英才培養的成就以及他對國家科技發展戰略的重大建議等，都將載入史冊。

自2001年以來，我有幸參與大珩先生的一些論著與講話的整理，經常與大珩先生交談。我深深感到，大珩先生雖然不是科學哲學家，但大珩先生在對科學精神與科技創新的認識上有不少精辟獨特的見解和極為深入的哲學思考，特別在今天，中國學術界彌漫著急于求成，浮躁的風氣，大珩先生的學術思想和科學精神尤其可貴，是我國科技界寶貴的精神財富，應該發揚光大。

關于科技創新和科學精神方面，大珩先生有不少精辟的論述。我認為，有一篇文章：“論科學與科學精神” （約15000字）特別重要。 2004年，在我幫助他整理這篇文章時，大珩先生從哲學和認識論的高度闡述他的學術思想，使我深深感到他思想的深邃。今天，我想著重談談王老對科學精神和科技創新的見解，他對科學研究精神的概括，以及作為一個科學家應該具有的個性特征。我認為，王老的學術思想對于今天學術界特別是從事科學的青年學人具有重要意義。

一. 科學的目的和任務

科學家探索科學究竟是為了什么呢？王老認為：科學的目的是為了探尋自然界、宇宙的本質關系與規律，發現和揭示客觀世界的奧秘。科學的任務是使人類得到知識，由無知變有知，由少知變多知，由淺知變深知，從無序中尋找有序，從偶然中發現必然。科學家追索真理的精神是科學事業蓬勃發展的源頭，許多偉大的科學發現正是來自這種執著的求真精神，而偉大理論的創建又導致了重大的技術革新與應用。

二. 科學精神的內核

關于科學精神的內核，王老認為：科學精神隨著科學的發展和社會歷史條件的變化而不斷豐富、拓展，成為當代極為重要的時代精神。我們今天倡導科學精神，其目的歸根結底是為了尋求和揭示真理，在科學上推陳出新，不斷地取得進步，使科學在康莊大道上前進。

 科學精神的內核在一定意義上說就是創新。發現真理的過程，提出創見的過程，也就是創新的過程。

三.科學研究精神八個字：“求真、務實、探索、創新” 

王老認為，一般在談科學精神時，實際說的是科學研究精神，這是狹義上的“科學精神”。關于科學研究精神，王老把他概括為“求真、務實、探索、創新”八個字：

求真是敢于攀登、追求真理，求真——科學精神的核心；

務實是崇尚事實、實事求是，務實——科學精神的基礎；

探索是大膽懷疑、不避艱險，探索——科學精神的前提；

創新是傳承拓新、尋優勇進，創新——科學精神的目的。

王老說：“這樣，我們把科學精神看成科學家在不斷探索真理和

科學中所體現出的價值追求和精神本質。”#p#分頁標題#e#

四. 科學家的個性特征

在談到科學家的個性特征時，王老認為，作為一個科學家，獨立

性、自主性是具有高水平創造個體的共同特征，最重要的是具有下列個性特征：

（1） 豐富的想像力和敏銳的直覺；善于抽象思維和喜好形象思維；

（2） 勇敢自信構思新思想；

（3） 強烈的求新求異動機，對新異事物充滿好奇心，對事物運動的機理有深入追究的動機；

（4） 堅韌不拔反潮流；向多數人已經偶像化了的東西提出挑戰，富有冒險精神；

（5） 意志堅定不屈不饒；堅毅果斷地向目標前進。

王老認為，一般地說，富有創造性特征的個體，特別是科學家

通常能正確地意識到他們可能遇到的困難，用科學的理念和方法來對

待事物的發展，并渴望向所面臨的困難挑戰。

五. 科學思想16字

對于一個科學工作者，最主要的科學思想是什么？王老提出四句

話，16個字：

第一是實事求是，這是科學思想最基本的出發點。

第二是審時度勢，這里面包括時間性和空間性，包括現在和將

來，也包括可持續發展的一些問題。

第三是傳承創新，就是科學有繼承性，每一個發現和成就，都

是在已有規律發現的基礎上形成的，我們一方面要對已有的規律進行

傳播，另一方面要繼往開來，做創新的工作。

第四是尋優勇進，有了創新的工作，還要找出實施這個措施的最優的途徑，勇于實現。

王老認為，這四句話，不僅適用于自然科學工作者，也適用于社會科學工作者。

六.科學要與形形色色的非科學、偽科學和反科學的現象進行斗爭

王老認為，科學研究是一個過程，它以追求客觀真理為惟一目標。在科學實踐基礎上，人們不斷地清除認識過程中所犯的錯誤，揚棄其中不甚成熟或不甚精確的認識，從而達到對客觀真理的認識。

科學要與形形色色的非科學、偽科學和反科學的現象進行斗爭。

（1） 有神論 有神論宣揚世界上存在著一個神或多個神，世界由神創造，并由神來控制。有神論是把不知以為知，所以它不是科學。

（2） 唯意志論  違反實事求是的精神，不從客觀的實際出發，只從自己的意志出發，自以為是、盲目行動。浮夸、浮躁與急功近利，追求短期利益。

（3）偽科學 在事物的論證和實施中，以科學的表面隱藏著非科學的內容，以表面的正確掩蓋實質的不正確，哪怕有一點點也不行。

（4）科學不端行為 主要是指在申請課題、實施研究、報告結果等科學活動中捏造、偽造、剽竊和其他違背科學共同慣例和公認準則的行為。如弄虛作假、偽造數據、抄襲剽竊等，可以說是科學上的竊賊。

（5） 巫術與迷信  巫術與迷信宣揚個人的無能，宣傳不加思考的遵從，渲染幻像的力量。

大珩先生認為，非科學的行動和措施給社會造成巨大危害和損失，他希望在廣大科技工作者中形成堅持理性懷疑和批判風氣。

七.中國科技界進入自主創新的新時代

2006年春節，王老出席了北京光學學會的新春茶話會，在這次會上，他興致勃勃地向我們傳達了全國科技大會的精神以及國家中長期科技規劃的制訂的狀況。他告訴我們，國家中長期科技規劃制定的總精神就是要建設成創新型社會。我們國家要成為一個創新型的國家，這是時代的需要；我們科技界要進入一個

時代，這就是自主創新的新時代。在這一指導思想下，國家制定出了十六字方針。這十六個字就是“自主創新，重點跨越，支撐發展，引領未來”，科技要對國家的整個發展起一個支撐作用。王老是參加規劃工作的一個顧問成員，他從開始參與到最后定稿直到把這十六字定下來。他說：這是我們國家在科技方面的發展政策和指導思想。這個指導思想的核心就是自主創新。國家中長期科技規劃在內容上是為了自主創新，創造有利的條件為使國家建設成為一個創新型國家開路。這次會議的重要性就在于改變我們過去那種人家已經有的，我們把人家的事情抄會了就滿足了的這種心情，而要有科學發展觀的概念、創新的概念、以審時度勢與時俱進的概念，從事我們的工作。

關于什么是”創新”，怎樣去正確和正面理解”創新”；王老說：創新應包括那些內容呢？第一當然最主要是原始創新，這里包括最主要的是基礎性科學和成就。第二是集成性創新，這個恐怕是大量的，是規劃的主體，這方面大概占主要的份量。第三是引進基礎上創新，這是根據以往的經驗對于引進的技術要強調引進－吸收－消化－再創造。創新的涵意，主要是包括這三方面的內容。

結束語

以上我簡單地回顧了大珩先生關于科學精神與科技創新的一些論述，他向我們每一個科技工作者提出：科技工作者應對科學的目的、任務以及科學的內核有一個正確的認識，應以“自主創新”作為自己的首要任務。王老還告訴我們，一個科技工作者要具有什么樣的科學思想，具備什么樣的個性特征和寶貴品質，以什么樣的科學精神和態度來從事科學研究。王老的思想非常精辟，語言非常精煉，總結非常深刻，言簡意賅，如他講的科學研究精神的8個字、科學思想16個字，創造個體特征的5句話，等等。短短幾個字，幾句話，就把一件事物或思想的本質表達出來了。

我個人認為，我們不僅要學習大珩先生的學術思想和科學精神，更重要的是，學習他的人文精神和人文情感，那就是對祖國和人民的熱愛。我在“追思大珩先生”一文中，曾說過，一個科學家，在自己的研究領域作出一些較為出色的成就，這樣的人是不少的，也是不難做到的；難的是像大珩先生集科學專門家、科學組織家、戰略科學家和教育家于一身，都有出色的成就。我深深感到，像錢學森先生一樣，大珩先生在我國科學界也是一位全方位的學者，一位“學人兼通人”。近人吳敬恒語：“學人難，惟通人更難，學人惟守先待后，通人則開風氣者”。而大珩先生正是“創科學偉業，播光學種子，育一代英才，開一代風氣”的人。更難得的是，大珩先生具有豐富的人文思想和熱忱的人文情懷。試看古今中外的杰出科學家或一流科學家，無不具有博大精專、高深造詣的學術素養，同時具有豐富的人文思想和熱忱的文情懷。大珩先生正是這樣的大科學家，他溫文儒雅，學富五車。多年與大珩先生交往中，我不但感到他文理兼通，中西交融，而且深深感受他身上散發的醇厚的人文氣息和人文關懷，以及一絲不茍的科學精神。特別是他那坦蕩寬廣的胸懷，正直剛毅的品德，卓越進取的精神，平易近人的作風，關愛青年的情感，為我們樹立了一個標桿和旗幟。他給我的感受是，他是由東西方文化所釀造出來的，具有普遍價值的人文主義的儒者風格的大科學家。我不知道這樣的評價是否貼切，但確實是我的感受。他是我們科技工作者的光輝榜樣。

我衷心希望中國的青年一代和光學科技工作者，繼承大珩先生一

生倡導的

熱愛祖國、自力更生、艱苦奮斗、無私奉獻的獻身精神，

崇尚科學、實事求是、腳踏實地、追求卓越的科學精神，

刻苦鉆研、追求一流、敢于創造、勇攀高峰的創新精神，

大力協同、團結協作、講求正氣、提掖新人的團隊精神。

并把它發揚光大。我想，這才是大珩先生最希望看到的，也是對他最

好的紀念。